耳边是呼呼的风声，两旁的景物飞快地闪逝，阿济格几乎是趴在马背上，任凭马儿驰奔。
眼神是呆滞、恐惧、茫然的，阿济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，可又象什么也没想的空白。
几点水珠溅到了脸上，不是下雨了，而是他竟然哭了。
可这鳄鱼的眼泪丝毫也改变不了什么，建虏欠下的血债，一分一毫也不会少，全部都要偿还。
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敌人，不仅要杀死他们这些残兵败将，更要对其军民大队展开屠戮。
“为什么这么狠，非要赶尽杀绝。我们已经败了，退出了辽东，为什么就不能留条活路？”
阿济格不知道心里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自怨自艾，如同待宰的猪羊，徒劳而又绝望。
或许是形势恶劣到无以复加，也或许是死亡的绞索让他艰于呼吸。不管怎样，他的心态是彻底崩了。
豪言壮语都被抛在了脑后，暴尸荒野的下场，让阿济格只剩下了逃跑的念头。哪怕只剩他一个人，别的都顾不上了。
只有直面死亡，亲眼目睹无数人血肉模糊地倒在身边，才会真正意识到心里的恐惧。
打击够多了，从辽阳城下，到虎皮驿，再到沈阳的大败退，阿济格已经知道的阵亡的奴酋，便有豪格、迈达礼、满达海、苏克萨哈等人。
而东江军更是一副不把建虏全部杀光不罢休的势头，凶悍进攻，穷追不舍，更是让阿济格等建虏心惊胆战。
“跑，摆脱敌人的追杀，大队有多少损失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挽救的，只要自己还活着，就是去海西当野人，也比死在荒郊，被野兽啃食要好。”
对生的眷恋，完全占据了阿济格的心里。其它的事情，都已经顾不上，更没有他的狗命重要。
阿济格心里崩溃，头也不回，侥幸逃出的百多名建虏可能有不同的想法，却也没人敢触他的霉头。
远处，马蹄声隐约传来，那应该是敌人还在穷追不舍。建虏们看到己军的这点人马，连最后抵抗的念头都没有了，只顾着催马快逃。
六千人马，打了不到半天的时间，铺天盖地的炮火，凶悍英勇的冲杀，彻底摧毁了建虏的战斗意志。
风吹在脸上，显出秋天的凉意。刘奇士眯着眼睛，望着远方腾起的烟尘，身体伏得更低，以便加快疾驰的速度。
一万五千的骑兵，两千匹战马，三天的追击时间，能否再给建虏沉重一击，就看他们的了。
即便是追击不上，也不过是多吃些辛苦，多跑些路。可一旦追杀成功，那就奠定了辽东长久安定的基础。
已经进入了宽阔地带，一眼望去，全是秋季的黄色，也显出秋天的萧瑟。
“打完这一仗，可得好好休息享受一番。”刘奇士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，好些日子没喝酒了，鼻子里似乎老是能闻到酒香。
虽说偶尔喝上一两口，只要不醉不误事，也没人强加干涉。可刘奇士却还记着，他是郭帅的结拜大哥，可不能犯错，让兄弟为难。
马身颠簸，刘奇士却没有觉得不适。一来是已经习惯，二来则是追杀的痛快淋漓，完全占据了他的身心。
隆隆的马蹄声，如同敲响的战鼓，上万骑兵浩浩荡荡，漫过原野，如同难以阻遏的洪流，滚滚而去。
………………
沈阳。
毛文龙正坐在案前，阅看着军报。其中有蒙古诸部的投诚书，表达了他们正出兵向北进攻建虏残余，并要瓜分科尔沁草原的心思。
“如此不费东江军太多的兵力，便能安靖辽东北境，真是一举两得。”毛文龙提笔写了回书，轻松地靠在椅中，微笑着捋着胡须。
平辽作战已经大获全胜，不会再有什么变数，他已经向朝廷上了报捷奏疏。至于战果统计，再补上就是了。
不管朝廷的赏功银是否拖欠，对于东江镇的影响都不算大，只不过是拖慢重建恢复的进度罢了。
十数年的战争，终于结束，安享太平就在眼前，心中畅快是不用说的。不仅是毛文龙，东江镇的全体军民都有如释重负的欢欣鼓舞。
特别是深仇大恨得报，能够告慰故去的亲人朋友，就更令人忍不住激动得要流泪。
“孙元化要来辽东巡视，倒要好好接待一番。”毛文龙强自压住激动的心情，又开始考虑重要的事情。
登莱巡抚孙元化，在名义上是东江镇的顶头上司。这个技术官员，没有一般文官的那些弯弯绕，只顾着造枪造炮，在登州搞西化堡垒。
东江镇倒也因此受益，从孙元化那里得到了很多武器上的帮助。比如千斤和两千斤的红夷大炮，不管平辽用不用得上，郭大靖却要了登州数年的产量。
这是为水师准备的，现在不要，以后说不定就没了。谁知道光复辽东后，朝廷还会不会让登莱巡抚节制东江镇。
鉴于孙元化对东江镇的帮助，毛文龙还是要投桃报李，在奏疏上为孙元化也表了功劳。
“大帅，骑兵已经准备完毕，就等您前去下令。”亲兵队长入内禀报，
毛文龙眨巴眨巴眼睛，不由得失笑，起身道：“好吧，既然要本帅去，本帅也不偷懒。”
消灭苏克萨哈、消灭满达海，再加上辽阳、虎皮驿等战斗，东江军缴获了上万匹战马，挑选之后，又组建了九千的骑兵。
已经返回沈阳的孔有德、尚可喜、毛承禄各率三千骑兵，准备北上扫荡建虏残余，慑服科尔沁部。
尽管新组的骑兵都是枪骑，在作战方式上与飞骑不同。但积大胜之威，再加上蒙古诸部的人马，已经足以完成任务。
这种事情本来不必毛文龙亲去，但毛文龙也知道将领们的心思，那就是让他检阅一下，讨他的高兴，拍他的马屁。
不过，毛文龙倒也不想拒绝。一来是心情大好，二来则是继续保持自己在军队中的威望。
毕竟，在朝廷作出决定之前，毛文龙还没打算着要退休养老。在东江镇中的影响力，还是越大越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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