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杂库
七日后。
月山,也称月镇。
处于赤霄峰的西南面,地势南高北低,占地极大,此处屋宇楼阁布局紧密,按南到北纵轴排列,若至上而下俯瞰,其势像是一轮半月。
灵秀峰在正南,安翊伤势尚未好全乎,步伐不快,石阶陡峭,一路慢悠悠,小脸透着几分意兴阑珊,下了山后,前方道路渐平,一路向着月山而行,庶役堂便在月山处。
半天后,安翊来到月山,此处屋舍连绵,仿佛外间城镇,街道纵横阡陌,来往人流如潮,形形色色。
门派真正的武道中人,大多居住于北峰楼宇水榭之中,也称青宛峰,潜修武道,而这里则是住着,或有武技傍身,或无武功的普通人,与门派中人的家眷族亲。
足有近万之众,除了东家弟子,还有南州地界的商旅,官宦富贵之人,形形色色交织成景。
说是一座山,不如说一城镇。
“香喷的包子,馅大皮薄,三文钱一笼,管饱哟~”
“湛云山特产,新鲜水果,品种多样,甘甜可口,不容错过。”
周边人流熙熙攘攘,声音嘈杂,安翊辨明方向,在街道市集中穿行,随意问询一位推车小摊的大叔,向着中街而去。
庶役堂立于月镇中枢所在,地势抬高处,标识醒目,院舍楼阁占地广大,来到近处,便见“庶役堂‘三字匾额横挂在阁院前沿。
安翊进入庶役堂道明来意,便被人领着走向一位清瘦的中年执事,忙碌不停,正在理事。
此执事姓张,向来处事圆滑,武道修为不高,由日常庶务繁锁庞多,看似挂着执事之名,却是以耗资历与心血换来的,于武道绝缘,凡事需要亲力亲为。
中年执事瞧了眼安翊一眼,态度不冷不淡地道:“庶役堂不比弟子院清静,活种极多,不过需要一技之长,而非匹夫之勇,你便……先从苦力干起。”
杂役弟子的俗务很多很杂,形形色色的杂役不如外门弟子那般正式,风光自在,但里却更像向一处人间,演义着人间百态。
杂役弟子捏着门派基础建设的重担,朗中,伙夫,猎户,石工,木匠,铁匠,还是有苦力等等,都在其中。
所谓的一技之长,便是跟着杂役中老师傅,高资历的前辈学手艺,也有上下之分,若学成有道,那日子也不定差过外门弟子几分。
这手艺是能真吃一辈子。
苍云派以武立门,掌握资源渠道与分配,占据南州湛云山脉一处钟灵之地,经营二百多载,手中握着田产,地租,各种营生产业,有所关联的数不胜数。
而这些产业,一部分与庶役堂息息相关,密不可分,若能进入其中,或许能找到生财之道。
“去换一身庶役服,林牙儿,来领新弟子。”中年执事唤了一声,便见远处跑一人,身上粗布衣衫,个子精瘦,貌似青年,又透着几分少年气。
安翊随着林牙儿离开后,张主事身后走到一位长须老者,张执事回头,道了声道:“师叔。”
这位老者微微点头:“刚刚那位孩子,看年龄,便是所说的丁等弟子安翊吧?”
张主事点了点头。
老者双手插在双袖中,老神在在,道:“这世间之事最难便是坚持,人心思变,七情六欲,世道如烘炉,众生在其中啊,却是不知此子有无机会拨开蒙障,臻破虚假。”
张执事明白这丫的又在装腔作势,不过还是附和道:“可不是吗。”
安翊跟随林牙儿,穿过左侧廊道,在院中找一处存放服饰的旧屋,择了一身大小相对合身的粗布衣衫,换上。
与弟子服截然不同,材质粗糙磨皮,半点也不舒服,不过耐脏,适宜干活。
林牙儿继续领着他,向着杂库方向而去,地界位于庶役堂院南角,一处殖货地,连通外界与门派内部的通道,由一道石墙过道阻隔。
顺着石道时,有专人查验身份,待通过后,便见一大片开阔之地,杂物货物,推车人力,声音不绝,尘土飞扬。
安翊看了眼林牙儿,又看了看面前的场景,他是想过离开弟子院后,会是如何光景,但没想到现实这么残酷。
没有成为外门弟子,但好歹也是暗劲武者吧,这么埋汰他?
安翊却不知,他在弟子院沉浸苦修,没有如顾浩这般提前打点关系,走门路,自然分配到最普通的活计。
另外,门派让适龄的丁等弟子修习外家之道,可不是行侠仗义,目的还是培元增力,方便操使。
正好今日有运粮车队赶来,向着执事交付米粮面粉。
林牙儿带着安翊来到一处黑脸力士面前,将安翊交付给他。
就拍拍屁服闪人了……
那黑脸力士看着安翊‘瘦弱’的样子,居高临下说道:“这般小孩,有着啥子力气?”
黑脸力士有功夫在身,大概明劲修为,却非苍云派弟子,纯粹来到运粮的。
安翊一脸尴尬:“我有暗劲修为。”
黑脸力士一怔,随即错愕看着安翊:“那倒是小瞧你,啧,果然是大门大派,连个小孩都有这般修为。”
接下来,安翊便在黑脸大叔的指挥下,缓缓搬起米袋,运往粮仓,他年龄虽小,却有一把力气。
搬货是苦力,一天差不多一百文到三百文不等,不过似乎还要看情况,安翊也不知是多还是少,只是他却清楚,比五百两银子,差距太大。
此时身上还带着隐伤,有些动作生涩,更何况大袋米粮占了大半个身子,看着好像被人虐待了般。
中途,大叔还好奇地问询道:“你这年龄,怎么不下山去?”
安翊没有看大叔,弯下腰板,身影敛在阴影中,默默抿了抿嘴,难以启齿。
他真说什么?说他身上有卖命契,然后让这位大叔对他怜悯吗?
不,大叔只会更瞧不起他!
忙碌着,搬运大米,虽然有暗劲修为,不算太累,但安翊依旧心里五味杂陈。
尤其大叔无意间的问话,更是让他心中思绪如潮,情绪有些难以自控。
想哭却哭不出来。
这是在弟子院所体会不到的。
这世道,没人故意欺辱他,但世道残酷且现实,万舸争渡,大浪淘沙,失去成为外门弟子的机会,便要承担后果。
更加上,他是孤儿,是被卖入派中的,本质又与那鸡鸭猪养被关在笼中,又什么区别?
安翊转头环视,一幕幕忙碌的画面,往昔的他是旁观者,没有所谓的感同深受,但现在的他,却是参与者。
当初,他选择进入弟子院,轻信这是一条能改变命运的途径,为之努力四年,结果呢,好似没有任何意义。
可惜,生活似乎不存在奇迹,有些事似乎仅是一厢情愿吧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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